解说:1949年,在蒋经国的安排下,由王升将军带着蒋孝严一家经南昌辗转厦门来到台湾新竹,当时蒋孝严兄弟年仅七岁。在台湾新竹,蒋孝严兄弟在外婆一家的关爱照顾下,他们的童年生活和其他孩子一样,快乐而单纯。那个时候,他们始终不知道父母是谁,他们认为舅舅和舅妈就是自己的父母。
白岩松:到了台湾之后,蒋经国先生从他的政治位置也放在那儿,但是在暗中有没有一些蒋经国先生对您的照料或者分咐。
蒋孝严:对我们的照料是通过王升王将军。他到新竹去,把生活费交给我们,我们小的时候就有印象。一来呀,他跟外婆聊聊很愉快。他一回去我们生活就好了,就觉得不错了,有肉吃了。有肉吃了,可以买到鱼了,生活有改善了又可以买到衣服了。但是这个情况到我们念初中的时候,就突然中断了。王升没有出现了,过年也没来。问题就说父亲那边来的接济通过王升,王升给我二舅舅,后来两个人有矛盾,可能几乎吵架,不来往了。王升就根本不来了。那他也到台北去了,那他自己说做生意,在新竹。生意没有一个东西做出来,没有一个成功的,所以生活就越来越差。我们初中高中都非常地辛苦,到念大学的时候,连注册的费用都没有办法如期地去缴费。
解说:那段日子蒋孝严一家过得非常艰苦,兄弟俩儿还曾经去米店赊过米。直到他们上高中,有一天晚上,外婆才告诉了他们的身世,这让蒋孝严兄弟感到十分惊讶。
白岩松:在这几十年当中,你想想吃过很多的苦,甚至叫大毛、小毛。在新竹的时候,上初中会那么地艰难,然后周围别人议论纷纷等等。在您的心里有没有恨过、抱怨过。
蒋孝严:稍微在上高中的时候,我们说怎么会这个样子,有点不平,有点不满,恨还不至于。我想一个人总有天生的父子的这种情感,这是很难去形容的。我们渴望得到父爱,可当有困难的时候我们也尽量想办法说服自己,去了解这种客观的环境。当然这段的过程,我是觉得对一个人来讲反而回头想想是有帮助,积极地和推动地。
白岩松:没有错
蒋孝严:外婆她(在我们)小的时候,给我们讲的一个观念,你要好好地努力,你不能靠别人,将来别人帮不了你忙,你只有你自己帮助你自己。这种观念很深,从很小就是这样一个观念,否则的话你可能自暴自弃。那个年龄叛逆性等等,这样我不必了嘛,居然蒋家的人,然后住到新竹,生活又那么苦,这何苦来哉呢。也可能会变坏,就在这一念之间走到了一个正确的路途。
解说:身世的不幸和生活的窘迫反而激发起两兄弟努力读书的热情。1960年,蒋孝严考入台湾东吴大学外文系,毕业后,他凭着优异的成绩考入台湾地区行政部门工作。但是,蒋孝严却从未放弃过对父爱的渴望,见父亲一面成了他当时最大的心愿。
蒋孝严:1973年,然后在酒会上面后来他也来了,我远远看到,那种感觉是相当地辛苦,我可以这么说,他知道你是你吗,目光有接触,后来我马上闪开。这个照道理,在这个场合都要去致意的,握个手等等?墒俏胰疵挥姓饷醋,我也没办法这么做,我不能假装,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务员,这样的一个心情去握个手去问候。后来我还是这个躲到一边躲开
白岩松:但是看蒋经国先生的眼神,他知道你是你吧?
蒋孝严:我的感觉他知道,也可能是主观,可是我相信他应当看得出我来。因为根据王升王将军讲,我们每一段时间的照片都会经过他送到他那里
白岩松:在你们长大了,尤其在做公职人员之后,父亲有没有通过王升或者其它的一些通道给过你们一些嘱咐,或者说是就像父亲给孩子的劝告、忠告一样的东西?
蒋孝严:我希望有,可是没有没有得到。甚至于我在公职的过程里面,然后反而因为父亲是谁,而受到了一些升迁上面的延宕,而不是速度加快。蒋经国先生并没有说是通过谁,说这个人你好好提拔一下,那要如何,根本没有。
解说:但是,蒋孝严始终相信,会有那么一天,他可以和父亲见面,可以叫声父亲。然而当蒋孝严真的和父亲见面了,蒋经国先生已经不可能在看他一眼,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蒋孝严:1988年他过世之后,蒋孝勇带着我跟蒋孝慈,晚上我们三个人就到荣总怀安堂。蒋经国先生就停放在荣总医院那个冰库里面冰床。那时我们见了一面,最后的一面也是第一面?墒侨词窃谡庋囊桓銮榭,这样的一个场景,当时我跟弟弟跪在地上哭也来不及了,当然了,这都过去了,这都过去了。
白岩松:可是我觉得我跟我弟弟那种哭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像很多的孩子跟父亲,一旦父亲离开之后,是一个相濡以沫之后的告别,可是非常复杂那个眼泪。
蒋孝严:那当然,我想那是很难形容的。见一面居然怎么会在这样的一个场合,这个为什么不能够早几年,能够分他的忧,分他的劳。他当然他有很多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