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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萬安峰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心境是很難擁有了,在滾滾商業(yè)化大潮下,被金錢欲望支配的人們,早已把菊花采光拿去出售,南山也早已剃成了光頭。相信此情此景陶詩人只能悲嘆一聲:采菊何處覓,愴然望禿山。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桃花源的美景是無處可尋了,即使千辛萬苦找到一處所謂的“桃花源”,也到處都是矯揉造作的人工景觀,不見落英繽紛,也沒有良田美宅,更沒有怡然自樂、熱情好客的土著民眾,只有價格貴得讓人咋舌的門票,相信在溫飽線上徘徊的陶淵明是舍不得買這個單的。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不為五斗米折腰”的瀟灑是無法延續(xù)了。如今的物價像斷了線的風箏般一個勁往上漲,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哪樣不讓小老百姓愁緒滿懷,牢騷滿腹。衣食住行外加教育和醫(yī)療,哪樣不讓小老百姓飽受其苦,苦不堪言。不要說為五斗米折腰,即使是一斗米都要引無數(shù)英雄競折腰,陶先生又怎能免俗?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是不會高唱“歸去兮”辭官歸隱的。君不見,公務員考試如火如荼,多少人撞破腦袋都想擠進機關,只圖混個一官半職,能在仕途上大搏名利。為了當官,多少人在酒桌飯局賠盡笑臉,賠盡小心,小瓶喝,大瓶喝,喝出脂肪肝也無怨無悔,上頓陪、下頓陪,陪出胃下垂也在所不惜;為了當官,多少人上下其手,絞盡腦汁,致力于打造各類“灌水”的政績工程,假的可以編成真的,死的可以吹成活的;為了當官,多少人亦步亦趨,卑躬屈膝,親爹躺在病榻上可以不理睬但碰到領導打個噴嚏都要去看望,親娘的生日可以不記得但遇到領導夫人的誕辰一定要去祝賀。陶淵明放著多少人眼饞心熱的公務員不做,回鄉(xiāng)去做躬耕園田的農(nóng)民,除非是腦袋進水了。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他標榜的“好讀書,不求甚解”在應試教育體制下必定要四處碰壁,他不僅無緣走進大學殿堂,甚至連中學畢業(yè)都困難重重。說白了,許多人讀書就是為了考試,讀書就是為了文憑,讀書就是為了升職,讀書只是一塊攫取名利的敲門磚,淵明兄卻反其道而行之,只想隨心所欲地讀書,清凈無為地讀書,這怎能為時代所容呢?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估計是準備戒酒了。一瓶高檔酒抵過老百姓一個月工資,辭去公務員失去固定收入的陶淵明肯定喝不起。喝低檔酒又怕喝到用工業(yè)酒精兌水的“假酒”,到時候嗚呼哀哉,人財俱失。想到這些嚴重后果,陶淵明酒癮再大也只有忍痛割愛。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估計他寫的詩是無人理會。要知道,如今的文壇就像蓬頭垢面的丑丫頭,誰都不會拿正眼瞧她一下。一句順口溜說得好:作協(xié)不如做鞋的,作家不如坐家的。如果陶淵明想寫詩,他將悲哀地發(fā)現(xiàn),根本無從發(fā)表。如果陶淵明想出詩集,他將無奈地看到,“自費出版”是他唯一的選擇,而且讀者可能只有一個人,那就是他自己本人。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他會發(fā)現(xiàn)做一個與世無爭的農(nóng)民將是一個美麗的奢望。種地可能遇到假種子假化肥,一年辛苦勞作到最后自己卻兩手空空;幾畝薄田也可能在村干部們瞞天過海的倒騰下,廉價地出售給虎視眈眈的開發(fā)商,自己轉瞬成了無土地無資金無技術的“三無人員”,只能眼巴巴地申請低保金聊以度日,或者卷起鋪蓋離鄉(xiāng)背井到城里做個最底層的農(nóng)民工,每天為討薪跑斷腿磨破嘴,甚至演一演“跳樓秀”,給城里人提供一些茶余飯后的談資。
假如陶淵明活到今天,面對物欲橫流的現(xiàn)實,滾滾紅塵的男女,追名逐利的眾生,他也許只有喟嘆一聲:“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然而,又有誰會停下浮躁的腳步,去傾聽一個滿腹經(jīng)綸卻一無所用的“老夫子”的心聲?
(摘自《喜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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